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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（第1页）

烟雨蒙蒙中，曲江两岸刚抽出嫩枝的柳树随风飘摇，河面上如同升起一阵绵长的绿雾，迷幻缥缈，美若仙境。裴玄静哪还有心情赏景，从乐游原的高坡上竭力远望，心凉了大半。

帐幄星星点点地散布在整条曲江边。早春冻雨，游人稀少，但分布得更开更广。而且为了遮雨，全部都支起了帐篷，四周再围上油幕，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。裴玄静要想从中找到杜秋娘和崔淼，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
帷帽早被她扔掉了。雨水直接飘进眼窝，裴玄静的眼前一阵模糊。她咬了咬牙，驱马向最大的那个帐篷跑去。

从禾娘的口气中可以听出，今日崔淼参加的曲江游春阵仗相当大。以杜秋娘京城第一名妓的身份，邀她出行者非富则贵，多半是王公侯爵。那么，就先挑这个最大的帐篷，碰碰运气吧。

马蹄踏着春泥，一路四溅。飞奔到大帐篷前面，裴玄静下马步行，但见泥地里到处金光灼灼，竟是洒了遍地的花钿和金箔。显见这个帐篷里的游春者，奢豪淫靡绝非常人可比。

帐篷外的树上系着数匹高头骏马，俱为难得一见的宝骢。枝头搭着油布，石墩上铺着毡毯，数名随从侍卫横七竖八地仰躺在上面，酒气和鼾声扑面而来。

大白天的，这些人就喝得烂醉了。裴玄静心中又急又惑，这究竟是些什么人，崔淼和杜秋娘会在他们中间吗?

顾不得其他了，裴玄静径直往帐篷里面闯。刚钻进帷幄，一阵浓郁的香气迎面袭来。紧接着，便有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身子扎到她的怀中。

&ldo;咦，你是谁啊?我怎么没见过你?&rdo;

竟是个软玉温香的少女，已经醉得东倒西歪，满脸通红地靠在裴玄静的身上说胡话。看她的脸蛋最多十六七岁，头上梳着如云重鬓，插满钗簪步摇，金银叠翠，流光溢彩，全身上下却脱得只剩下最里层的丝衫，宛如薄露压花，动一动便春光乍泄。

裴玄静只好扶住她，问：&ldo;杜秋娘在这里吗，崔淼在吗?&rdo;

&ldo;秋娘……崔郎……刚才都还在呢，怎么不见了，去哪儿了?&rdo;

少女在原地团团乱转起来。

裴玄静又惊又喜，真的碰对了!她连忙举目四顾，可是帐篷里光线昏暗，只能看见毡毯上几个横卧的身体，想必也都烂醉如泥了。她想凑近些仔细辨认，少女却拖着她不肯松手。

&ldo;姐姐，姐姐……&rdo;少女娇憨地说，&ldo;你是谁?你长得真美呀，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……&rdo;

裴玄静让她缠得没办法，干脆反问：&ldo;你是谁?&rdo;

&ldo;我?我是自虚啊……&rdo;

&ldo;你说什么?&rdo;

少女指着自己的鼻子：&ldo;你不是问我名字吗?我叫李、自、虚!&rdo;

裴玄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。

少女&ldo;咯咯&rdo;地笑起来，甩开裴玄静的胳膊，自顾自吟道：&ldo;觞酣出座东方高，腰横半解星劳劳……夜饮朝眠断无事，楚罗之帏卧皇子。&rdo;

如同一记重锤打在裴玄静的头上。她努力定了定神，问：&ldo;你怎么知道这首诗?&rdo;

少女还在叽叽咕咕地笑着：&ldo;李长吉的诗写得真好，好听。&rdo;

&ldo;……楚罗之帏卧皇子，&rdo;裴玄静一把握住少女的肩膀，&ldo;你是襄阳公主?&rdo;

少女迷迷糊糊地问：&ldo;唔，谁叫我?你找我有事吗?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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