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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（第1页）

厚脸皮骂骂咧咧：&ldo;谁他妈这么缺德，有棺材不往地下埋，却摆到屋里吓唬人？&rdo;

我说：&ldo;在火车上听麻驴所言，晋豫一带在解放前有种风俗，大户人家西厅里往往要放棺材。&rdo;

大烟碟儿说：&ldo;嗯，山里人迷信，这是取升官发财的意思。&rdo;

我说：&ldo;那倒不是，他们大户人家三妻四妾，妻妾死了不能直接进祖坟，先停尸在西屋，什么时候等到当家的归位了，方才一同下葬，当然也有人提前准备寿材给自己用，屋里摆的就是空棺了。&rdo;

大烟碟儿呸了一口，他说：&ldo;见到空棺材空坟穴都不吉利，听说空棺材是要人命的东西，屋里不多不少三口棺材，咱们又刚好是三个人，可别……可别让它要了命去！&rdo;

厚脸皮不以为然：&ldo;棺材又不会动，几块烂木头板子罢了，还能吃人不成？&rdo;

大烟碟儿说：&ldo;你有所不知，空棺材空坟摆的位置不对，凑成形势，那真是要人命，你哥哥我的曾祖在解放前是个地主，看上城外一块地想买下来，那几亩地的主人家为了抬高价钱，偷着在地里掏了八个空坟，声称他们家祖坟在此，想多讹几个钱，怎知自打掏了这八个空坟，他们家就开始死人，一连死了八个，刚够那空坟之数，你说这事邪行不邪行？&rdo;他又对我说：&ldo;你也该知道空坟要人这事的，对不对？&rdo;我点头道：&ldo;是听瞎老义说过……&rdo;可走近了才看到棺材盖上钉着长钉，显然不是空棺。

4

山里天黑得早，进屋时外边已经没有天光了，我们走得疲惫，也不想再去找别的地方歇宿，既有胆子去挖古墓，总不该怕民宅中的几个棺材，当下便在这深山古馆中过夜，棺材全停在西厅墙下，棺板均已腐朽，棺木显然没用好料，据说这一带的风俗，停柩时不放陪葬品，那是免得招来盗贼毁棺取宝，我们也不想惊动那棺材中的死人，在门口铺了些干糙，坐在地上吃干粮。

吃东西的时候，我把从麻驴处打听到的事，给大烟碟儿和厚脸皮讲了一些，那俩人听得来了兴致，说起明天怎么过糙鞋岭，厚脸皮道：&ldo;山岭这么高这么险，明天怎么翻得过去？&rdo;大烟碟儿说：&ldo;你就是不动脑子，咱不早合计好了，按周遇吉留下的地图，打黄巢洞穿岭而过。&rdo;厚脸皮说：&ldo;先前你们不是说叫鱼哭洞，怎么又叫黄巢洞了？那是一个洞吗？可别走错了路。&rdo;我说：&ldo;是一个洞，两个名，起先是叫鱼哭洞，后来黄巢兵败，在一个老头的指点下到那个山洞里躲藏，由此改名叫黄巢洞了。&rdo;厚脸皮问：&ldo;我只知道个雀巢，黄巢是谁？&rdo;大烟碟儿说：&ldo;黄巢是唐朝末年农民起义军的首领，号称冲天大将军，统率几十万大军攻破洛阳长安，真正的杀人如麻，有句话叫黄巢杀人八百万‐‐在劫难逃，那是很有名的。&rdo;厚脸皮道：&ldo;我听都没听过，此人也不见得怎么有名。&rdo;大烟碟说：&ldo;黄巢起义军声势极大，却毕竟是杀官造反的乌合之众，什么出格的事也做得出来，他不仅带兵四处盗挖皇陵，在没有军粮的时候，还让部下吃人肉，最后战败，死于狼虎谷，下场很是凄惨。&rdo;厚脸皮说：&ldo;原来黄巢也是个盗墓的，跟咱们还是同行。&rdo;我说：&ldo;黄巢盗过墓没错，可不算是会倒斗的，他率众十万盗挖乾陵，硬生生在山里挖出一条大沟，却连墓门都没找到，看来相形度势的本事并不高明。&rdo;大烟碟儿说：&ldo;听闻行军一日，日费千金，暂歇暂停，江河截流，十万大军每天吃饭就要吃掉多少粮食？喝水也能把整条大河喝得断流，你们想想，这么多人盗挖一座皇陵，那陵中陪葬珍宝再多也不够分。&rdo;厚脸皮溜须道：&ldo;跟着老大混真是长见识，但我还有件事想不明白，黄巢洞为什么又叫做鱼哭洞，这个名称够怪，鱼怎么会哭呢？&rdo;

这下又把大烟碟儿问住了，吱唔道：&ldo;这个这个……鱼在水里，谁看得出来它哭没哭？&rdo;

我说：&ldo;糙鞋岭以南和以北，对这个洞穴的叫法不同，糙鞋岭南将此地叫做黄巢洞，以北才叫鱼哭洞，鱼哭洞这地名的由来，我也听麻驴说了，怎么回事呢，据说古时候糙鞋岭那个溶洞里还有水，当时有对母子，家里一贫如洗，一天吃不上一顿饭，这天来了一位老头求宿，老太太心眼好，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米粥给那老头吃了，老头很是感激，暗中叮嘱这家的儿子，让他明天到山洞边上等着，某时某刻，会有鱼群从洞里游出，切记带头的大鱼别动，后面那些鱼可以随意捕捉，儿子半信半疑，第二天就去洞口守着，到了时辰，果然有成群结队的金鳞鲤鱼游了出来，儿子一高兴，便把老头的话忘在脑后了，对准带头的大鱼就是一网，捉到家里开膛刮鳞，要下到锅里做鱼汤给老娘尝鲜，切开鱼腹发现里边竟有还没消化掉的米粥，方才明白大鱼是那老头所化，母子二人追悔莫及，深夜远远听到山洞里的鱼群哭泣，此后洞里的水逐渐枯竭，鱼也越来越少，解放前变成了一个旱溶洞，至今糙鞋岭以北的山民们便将此洞唤作鱼哭洞，可见人的贪心一起，那是什么都顾不上了。&rdo;厚脸皮道：&ldo;听你这么一说，搭救过黄巢性命的老头，也是那个鱼神变的。&rdo;大烟碟儿道：&ldo;鱼神救谁不好，偏救黄巢，想是黄巢杀人太多，犯了天忌，因此带他到洞中躲避追兵的鱼神，也没得好下场。&rdo;

说了一会儿话，我们烧些水烫了脚，将古馆西厅的门从里侧掩上，又用木棍顶住门，随后合衣躺在稻糙上，夜宿荒山野岭，不担心有人进来，只怕蝙蝠飞进来吓人一跳，深糙正长，寒意逼人，明亮的月光从墙檐裂fèng中透下来，也没必要再点蜡烛照明。厚脸皮躺下就睡觉了，大烟碟儿却担心棺材里的死人半夜里爬出来，他睡不着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。我看棺盖钉得甚严，几十年没开过，其中的死人可能连骨头都烂掉了，没什么好怕，稳妥起见，还是将那支土枪装上火药铅弹，压在背包下面，头枕着背包闭眼想睡，一片乌云遮住明月，古馆中黑得什么也看不到了，只听屋外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叫声。

5

我心中一凛，睁开眼侧耳再听，山中万籁俱寂，又没有半点动静。

大烟碟儿低声道：&ldo;兄弟，你听到没有，刚刚有个孩子在外头哭！&rdo;

我说：&ldo;熊耳山糙鞋岭如此偏僻，附近又没有村舍人家，哪来的小孩，没准是夜猫子叫。&rdo;

大烟碟儿道：&ldo;那也可能是听错了，不过夜猫子进宅‐‐无事不来，天黑后夜猫子往屋中窥探，那是在数人的眉毛，数清楚了就能把魂儿勾去……&rdo;

我心里明白，夜猫子的叫声不是这种动静，刚才那哭叫声离得虽远，但分明是两三岁小孩的声音，只传来那么两声就听不到了，深山野岭中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？

这么一走神，大烟碟儿告诉我怎么不让夜猫子数眉毛的话就没听到，虽觉诡异，但在山里走了一天，实在累得狠了，躺倒了便不想再动，上下眼皮子不由自主地往一块凑合，不知睡了多久，又听那小孩的哭叫声传了过来，距离近了不少，那哭声异常真切，听着都让人揪心。

我和大烟碟儿不约而同地睁开眼，乌云已过，月光从檐顶fèng隙间照进来，我看见大烟碟儿一脸的骇异，他低声说：&ldo;这可不像夜猫子叫……&rdo;我点了点头，悄然站起身，凑到纸窗窟窿上朝外张望，只见月明如昼，银霜遍地，荒烟衰糙中一个人影也没有。

大烟碟儿说：&ldo;看见什么了？有小孩吗？&rdo;

我转回头说：&ldo;外边没人……&rdo;

大烟碟儿：&ldo;要不然咱们出去瞧瞧？&rdo;

我看了一眼墙下的三口破棺材，说道：&ldo;不能去，我看这地方透着邪，半夜三更可不能出去，最好连门都别开，等到天一亮就没事了。&rdo;

大烟碟儿也不放心屋里的棺材，又问道：&ldo;你说会不会是……棺材里的小鬼作祟？&rdo;

我说：&ldo;我看这几口棺材的大小和形状，都不像是放小孩的，碟儿哥你就别疑神疑鬼了。&rdo;

大烟碟儿说：&ldo;既然棺材里有死尸，为何扔到山馆中这么多年，至今仍不抬进祖坟入土掩埋？&rdo;

我说：&ldo;原以为是解放前大户人家的家眷，停柩在此等候迁入祖坟，但仔细看却是白茬儿棺材，属于漆皮都没有的廉价棺木，多半是没有主家认领的死人，被临时收敛在这，相传豫西熊耳山水土深厚，刚死不久的人不能直接埋到坟里，否则死尸会在土中变为魃，引起旱灾，因此要将棺材停放几年，然后才可以入土为安，我想是随着山馆荒废，没人理会停放在此等候入土的棺材了。&rdo;

此时厚脸皮揉着眼坐起身，迷迷糊糊地问出了什么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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