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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（第1页）

遂别了严公，寻到柳友梅公寓，长班将名帖传进，柳友梅晓得是刘有美，心下想道：&ldo;一定此来，又为严府作说客了。&rdo;忙出迎接，二人喜笑相迎。见礼毕，刘有美道：&ldo;两年契阔，小弟无日不思，今幸相逢，然咫尺有云涯之隔了，不胜庆幸。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闻兄一向在严府中，小弟入京便欲来访，但侯门似海，拜见无从。前日奉谒太师，又不好造次相询，惆怅至今。今幸遥临，曷胜快慰。&rdo;刘有美道：&ldo;吾兄致身青云，真个喜从天降，今又有一大喜，小弟一来奉拜，一来就奉贺。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有何喜事？&rdo;刘有美道：&ldo;严太师愿以令爱相扳，岂非大喜？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姻缘自是喜事，只是小弟已曾与雪景川、梅道宏二公处约为婚姻，是吾兄所深知的，理无再就。昨蒙令尊师赵老先生见谕，小弟已力辞过，何得又劳吾兄？&rdo;刘有美道：&ldo;梅、雪二处，终不比严太师这样富贵。他官居宰辅，执掌朝綱，生杀予夺，一出其手，吾兄得为东坦，难道不胜似梅、雪二处的姻缘么？况且是太师有意相求，像小弟辈求之亦不可得。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小弟生平于功名富贵实实看得淡，断不以穷达而移其志。至于婚姻有约，乃人伦纪綱所关，亦岂敢以始终而贰其心。况小弟于梅、雪二处的姻缘已不知受了多少风波，现今雪公尚为小弟受无故之祸，小弟何忍背之！&rdo;刘有美听说到此，不觉打着心事红了脸，只得又勉强说道：&ldo;吾兄坚执不从，也难相强，只恐触怒于严太师有所不便耳。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祸福自有天命，小弟断不以利害而易初心。&rdo;刘有美笑笑道：&ldo;兄翁真钟情人，小弟多言，倒是小弟得罪了。&rdo;说毕，二人遂相别去。

到次日，柳友梅就来回拜刘有美。刘有美又劝道：&ldo;兄翁于梅、雪二公的婚姻，虽然有约，然实未曾行聘，兄翁何执意如此？况今雪公之事尚未了局，梅公又已故世，如今严太师岩岩之势，举朝惮服。兄翁若舍严府而就梅、雪，是犹舍珠玉而取瓦砾。且拂其意，这倒于雪公身上一发不便，是雪公的事因婚姻而起，復因婚姻而转盛了。吾兄还宜三思！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小弟愚痴，出于至性，诗不云乎：&lso;我心匪石，不可转也。我心匪席，不可卷也。&rso;止小弟与梅、雪二公之谓矣！严太师之命，万难从命，望为转辞。&rdo;刘有美百般的劝诱，柳友梅百般的苦辞。

刘有美只得回復了严相公，将往后的言语一一说了。严相公道：&ldo;这畜生好无礼，这且由他，我且有处。&rdo;正是：

林不得香蜂蝶恨，留春无计燕莺羞。

花枝失却东皇意，雨雨风风那得休。

却说严介溪见不从亲事，怀恨在心。恰好遇着边报紧急，北人遣使来议河朔一事，奉旨要差人往北议和。严介溪想一想道：&ldo;这畜生不受抬举，前日他说不以利害易心，专意在梅、雪二处的姻缘，我就叫他翁婿二人不怕利害的去走遭，只怕那时来求我姻亲也就迟了。&rdo;算计己定，次日便暗暗将二人名字奏上，旨意下来，将雪景川立功赎罪，加了兵部侍郎的职衔；将柳友梅加了翰林院学士的职衔，充作正副使奉命往北共议河朔兼讲和好，限五日内即行，回朝另行升赏。

旨意一下，早有人报到柳友梅寓所来。柳友梅闻知，心下呆了一呆，暗想道：&ldo;这一定严嵩陷我了。但我去也罢，如何又陷累我岳父？我翁婿二人一去后，把我梅、雪二处的姻缘不知又如何结局矣。&rdo;

正踌蹰间，忽报外面竹老爷、杨老爷要见，柳友梅忙出迎接。相见过，竹凤阿揖也不作完就说道：&ldo;有这等事！小弟方才见报，方晓得吾兄翁婿要出使北庭，这只是谁人陷害？&rdo;杨连城也道：&ldo;小弟尚不知，顷间凤阿兄来，方知有此奇事，只不知又是哪里起的？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就是严府为小弟辞婚一事起的祸端。然目今圣旨既下，即系君命。做臣子的岂可推托。&rdo;只是我岳父暮年，怎当此塞外驰驱之苦，内弟又甚年轻，无人可代，如何是好！&rdo;竹凤阿道：&ldo;不要说令岳年高难去，就是吾兄以白面书生，奉使北鄙，良不容易。&rdo;杨连城道：&ldo;正是，吾兄文士，匹马驰驱，深入不毛，又况正当暑天将近，酷日炎蒸，胡沙卷尤，如何去得！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以身许国，死生祸福惟命是从。只是小弟上有老母，内无弟媳，将寻梅问柳的姻缘空抛撇在天涯，为可惜耳！&rdo;言念及此，转不觉儿女情深，英雄气短矣。

三人正说间，只见长班又进来禀道：&ldo;雪太老爷、小老爷来了。&rdo;柳友梅忙出迎进。雪公先与杨、竹二生见过，然后雪莲馨、柳友梅一一俱见过了。雪公忙问道：&ldo;这风波不知又是那里起的，又是谁人陷我二人？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小婿才与杨、竹二兄说来，此乃严府又因小婿辞婚起的。&rdo;雪公道：&ldo;却是为何？&rdo;柳友梅就将赵文华为媒，及刘有美说亲的事，一一说了一遍。雪公道：&ldo;原来如此。但今已奉皇命，就是朝廷的事了，捐躯赵国本臣子分内的事，亦復何辞。只是我儿虽已成名，尚属年幼，二女又远在故乡；就是贤婿也上有老母，内无兄弟，此番一去，吾与贤婿匹马胡沙，尚不知死生何地，未免回首凄然。&rdo;言至此，雪公不觉扑簌簌掉下泪来。柳友梅与雪莲馨亦泫然泪下。竹凤阿、杨连城亦为之动容悲切。雪莲馨因含泪说道：&ldo;据孩儿想来，爹爹可以年老病辞，柳姐夫亦可以养亲告假，何不同上一疏，或者个中，犹可挽回。&rdo;雪公叹道：&ldo;国家有事，若做臣子的如此推托，则朝廷养士何用，生平所学何事！我想汉朝苏武出使，北廷拘留一十九年，旌毛尽落，鬓发尽白，方得归来；宋朝富弼与契丹讲和，往返数回，得家书不开，恐乱人意。这多是前贤所为。你为父的虽不才，也读了一生古人书，做了半世朝廷官，今日奉命北往，岂尽不如前贤，愿为临难退缩遗笑当世乎？&rdo;柳友梅道：&ldo;此番一行，风尘劳苦，死生患难，固未可料，然做臣子的功名事业必不由此一显。此盘根错节之所以见利器也；吾人举动，乃关一生名节，贪生畏死断使不得。&rdo;竹凤阿道：&ldo;在莲馨兄身上，爱亲心切，故作此不得已之极思；在老年伯及吾兄身上，爱君之心更切，故有此论。君亲虽曰不同，忠孝本无二理耳。&rdo;杨连城道：&ldo;若到日后归来，功成名遂，君亲具庆，忠孝双全，又可成一段千秋佳话矣。&rdo;说罢，雪公随吩咐雪莲馨道：&ldo;我与你姐夫去后，你便可告假回乡间，杨兄已选苏州司李，或顺便就同杨年兄归去，善慰母亲，好生安慰二位姐姐，叫他们不必忧烦。我去倘能不辱君命，归来欢会有期。&rdo;柳友梅也就把家中事体托与杨连城得知，随吩咐抱琴道：&ldo;在老夫人面前，只说我在京候选，切莫说出使边庭的事，恐怕惊坏了老夫人。&rdo;抱琴领命不题。

次日，雪公与柳友梅翁婿二人就辞了朝，领了刺书，带了两个能事家人，把铺陈行李发在城外馆驿中住下。此时京师衙门常规也有公饯的，也有私饯的，乱了几日。竹凤阿与杨连城也同设了一席饯行过了。雪公竟同柳友梅往北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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