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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（第2页）

12命名

我所认识的几个小孩子都曾经&ldo;虚构&rdo;过自己的朋友。朱天心的女儿谢海盟是其中佼佼者‐‐她创造出来的小朋友&ldo;宝福&rdo;一直真实地活在父母的心里，直到幼儿园毕业典礼那天，朱天心向老师打听&ldo;宝福&rdo;的下落，甚至具体地描述了&ldo;宝福&rdo;的长相和性格特征，所得到的响应居然是：&ldo;没有这个孩子。&rdo;做妈妈的才明白：女儿发明了一个朋友，长达数年之久。

我自己的女儿给她的娃娃取名叫&ldo;蔡佳佳&rdo;，蔡佳佳的妹妹（一个长相一样而体型较小的娃娃）则取名叫&ldo;蔡花&rdo;。我和她讨论了很久，终于说服她：&ldo;蔡花&rdo;这个名字不太好听，她让步的底线是可以换成&ldo;蔡小花&rdo;，可是不能没有&ldo;花&rdo;。理由很简单：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能随便更改。&ldo;蔡小花很在意这种事情！&rdo;‐‐这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小分别：虽然&ldo;蔡花&rdo;只不过是个玩偶，而&ldo;蔡小花&rdo;已经具备了充分完足的性格。

就在这一对姊妹刚加入我们的生活圈的这一段期间，女儿对她自己的名字&ldo;张宜&rdo;也开始不满起来。有一天她忽然问我：&ldo;&lso;páo&rso;这个字怎么写？&rdo;我说看意思是什么，有几个不同的写法，于是顺手写了&ldo;袍&rdo;、&ldo;刨&rdo;、&ldo;庖&rdo;、&ldo;咆&rdo;，也解释了每个字的意思。她问得很仔细，每个字都看了一遍又一遍，最后慎重地指着&ldo;庖丁&rdo;的&ldo;庖&rdo;说：&ldo;这个字还不错，就是这个字好了。&rdo;

&ldo;这个字怎么样了？&rdo;

&ldo;就是我的新名字呀！&rdo;

&ldo;你要叫&lso;张庖&rdo;吗？那样好听吗？&rdo;我夸张地摇着头、皱着眉，想要再使出对付&ldo;蔡花&rdo;的那一招。

&ldo;谁要姓&lso;张&rso;呀？我要姓&lso;庖&rso;，我要叫&lso;庖子宜&rso;。&rdo;

她哥哥张容这时在一旁耸耸肩，说：&ldo;那是因为我先给我自己取名字叫&lso;跑庖&rso;，所以她才一定要这样的，没办法。&rdo;

&ldo;我给你取的名字不好吗？&rdo;我已经开始觉得有点委屈了。

&ldo;我喜欢跑步呀，你给我取的名字里面又没有跑步，我只好自己取了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！&rdo;

我只好说&ldo;庖&rdo;不算是一个姓氏，勉强要算，只能算是&ldo;庖牺&rdo;（厨房里杀牛？）这个姓氏的一半。

&ldo;&lso;厨房里杀牛&rso;这个姓也不错呀？总比&lso;张&rso;好吧？&rdo;张容说。

&ldo;我姓张，你们也应该姓张，我们都是张家门的人。&rdo;

&ldo;我不要。&rdo;妹妹接着说，&ldo;我的娃娃也不姓张，她姓蔡，我也一样很爱她呀。姓什么跟我们是不是一家人一点关系也没有。妈妈也不姓张。&rdo;

他们谈的问题‐‐在过去几千年以来‐‐换个不同的场域，就是宗法，是传承，是家国起源，是千古以来为了区处内外、巩固本根以及分别敌我而必争必辨的大计。然而用他们这样的说法，好像意义完全消解了。

&ldo;你也可以跟我们一样姓庖呀。&rdo;妹妹说。

&ldo;你就叫&lso;庖哥&rso;好了，这个名字蛮适合你的。&rdo;哥哥说。

&ldo;对呀！蛮适合你的。&rdo;庖子宜接腔做成了结论。

第24节：考（1）

13考

张容念了一年小学，终于能给考试下一个定义了，他说：&ldo;考试就是把所有的功课在一张纸上做完，而且不能看书，也不要看别人。&rdo;接着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，&ldo;有几个小朋友看别人的考卷被老师抓到，分数一下子就变成零鸭蛋。&rdo;所以，&ldo;考试&rdo;这件事最重要的内容就是&ldo;除了题目，任何东西都不能看地做功课&rdo;。

作为一个多义之字，&ldo;考&rdo;的意义发展应该有先后之别。最初，这个字不过就是一个拄着拐棍儿的、披头散发的老人家的象形，《诗经？大雅？棫朴》里的&ldo;周王寿考&rdo;是也。到了《礼记》里，对于死去的父亲称&ldo;考&rdo;。在《书经》之中，以成就、成全、完成为&ldo;考&rdo;，大概也就是&ldo;完成&rdo;这个意义，征之于普遍人事经验，任何事物完成了，总得验看验看、省察省察。从这一义，大约才能转出刑讯鞫问的&ldo;考&rdo;，以及审核成绩的&ldo;考&rdo;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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